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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走廊

傅燃沉默片刻,笑了笑

“这么晚了,还在约会”

约会

酒精扩散后血液流速加快,岑年有点头昏脑涨。他扶了扶额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傅燃指的,应该是聚会吧于是岑年点了点头,反问

“前辈呢应酬吗”

“嗯,”他温声说,“谈一些关于新戏的事情。”

“唔。”岑年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岑年才想起什么,他露出一个心无芥蒂的笑容

“好巧,这么看来,我跟前辈挺有缘的。”

他这话也没说错。下午在影视城周边两人还隔着块玻璃见过面,傍晚就成了邻居,结果晚上各自出来应酬聚会、还能碰到一起。如果说前两次是岑年有意为之,这第三次却的确是缘分了。

傅燃端详着岑年。

他的视线长久停留在岑年身上,从他明亮懵懂的眼神、酒意上头了泛红的双颊,到湿润的、浅绯色的唇,最终落向他的手腕上那块设计简洁大方的表。过了大约半分钟,他才笑了笑,低声说“是挺有缘的。”

说完这句,两人都沉默了。

岑年看了看镜子,也许是室内外温差,镜子上结了一层水雾,他与傅燃的身形投射其中,朦胧而暧昧不明。

他拍了拍脸颊,有点烫。

岑年意识到此时的自己有些过于迟钝了,这实在不是个很好的状态更不是一个适合面对傅燃的状态。

他扯下纸巾擦了擦手,说“那,前辈,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先”

“行,刚好我也要走。”傅燃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走出了洗手间。

君怡是家有很长历史的粤菜馆,据说上世纪中就建成了,一些设备不那么完备。比如,由洗手间通完外面的走廊狭长而阴暗,而此时不知谁把灯关了。走

廊本就狭窄,还昏暗漆黑,岑年又有些醉了,走的不是很顺利。

当他第三次没控制好步伐和方向、撞到身边人的肩上时,傅燃温和而无奈的声音低低响起

“看不清路”

“抱歉,”岑年摇了摇头,赧然道,“喝的有点多。前辈先走吧,不用管”

话的后半段戛然而止。

傅燃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温度从相触的地方传来。

岑年一怔。

昏沉了大半个晚上的大脑,在这一刻,突然清醒了。

“前辈。”他说。

傅燃温柔地“嗯”了一声。

岑年喊完这声,一时却忘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他抿了抿唇,说“没什么。”

傅燃并没有追问。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在岑年头上轻拍了拍,低声说“别怕。”

岑年睁了睁眼睛。

黑暗里,他的神情有点恍惚。

一些他曾以为自己已然忘却的回忆,在傅燃伸手握住他的一刹那,迢递千里,翩跹而至。

岑年怕黑,是个很少人知道的秘密。

曾经也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在那片黑暗里,也有人对他伸出了这么一双手。

傅燃的那句安慰,横渡数年,与多年前他曾听过的那一声别怕渐渐重叠。

他隔着黑暗,隔着数年的光阴,再次触到了那天令人心悸的温度。这时才发现,原来遍尝了经年的苦涩与寒凉,他最初的那一腔热血,丝毫不曾冷却。

只是

岑年微微蹙眉。

傅燃是有心,还是无意此时的傅燃,不该知道他怕黑这件事的。

岑年喉结上下滚了一个来回,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傅燃像个照顾小孩的家长,他耐心地牵着岑年往前走,配合着岑年的步调,还时不时侧头看岑年一眼、确认他跟得上。

不算长的走廊很快到了尽头,当外面的光透进走廊,路已经能看得清时,傅燃牵着岑年的手不着痕迹地松开了。

傅燃在包厢,而岑年在窗边的雅座。

“那么,前辈,我往这边走了。”

岑年早已在那片黑暗中收拾好了情绪。他指指左手边,笑了笑,此时他的表情已经十分正常了。

说罢,他抬头,望进傅燃的眼睛里“刚刚谢谢前辈了。”

傅燃笑着摇了摇头“举手之劳。”

两人道了别。

岑年转过身,走了两步。突然,他回过头,说“对了,前辈”

出乎意料的,与傅燃的视线撞个正着。

傅燃并没有离开。他就站在原地,注视着岑年的背影。他的目光沉沉,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冰,但比起纯粹的冰块,却又多了点别的什么。

那块冰在触及岑年的视线时,渐渐化了。

两人对视。

傅燃率先垂下眼睑,笑了笑,问“怎么了”

岑年原本是想好了借口,才转过身的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直接离开。但此时,他细细打量着傅燃的表情,思考半秒,果断放弃了刚刚随便想的借口。

他走到傅燃面前,仰头,疑惑而认真地问

“前辈,你似乎有话想对我说”

傅燃眉头动了动。

他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岑年。

有那么几秒,岑年几乎以为,傅燃就要说了。但最后,傅燃沉默了半晌,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你不急着回去吗”他顿了顿,温和地说,“别让你的等急了。”

他没说出那个词。

岑年的注意力却不在那上面。他定定望进傅燃眸中,执着地问

“真的没有么”

岑年的眼神很认真。

他毕竟才十八岁,有股子少年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而连那么点似乎不算识趣的倔强,却也好像要发出光来。

非常的,讨人喜欢。

傅燃同他对视了一会儿,眼神渐渐软和了下来。

他妥协了。

傅燃垂眸思索了片刻,抬起眼,温和地看向他。

岑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由地有点紧张。他自己也并不知道,他期待听到的是什么,但他总有种预感

昏暗的走廊里,一束昏黄的微弱光线斜斜打来。傅燃垂着眼睑,看不清表情,只在那不算亮的光线里露出点熹微轮廓,还是很温柔的,只是那温柔又添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种情绪很难界定,但岑年看到傅燃的眼睛时,心中涌上的第一个感觉是孤独。

“新换的表,很适合你。”傅燃笑了笑,低声说。

他的视线停滞在那块表上。

那是很适合岑年的一款表。内敛却不过分低调,明亮却不过度张扬。

而这只表,同另一块表正遥相呼应,无声暗合。相似的花纹,互补的样式,像是一只旁人无法插足、唯有主角二人心照不宣的贴面舞。

天生一对。

傅燃握着的手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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