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金！”她惊叫。
方小唯冲到护栏前，看到庞金还好好地站在护栏的外延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方小唯怒了：“你疯了吗？再一步就是跳楼了，很危险的！”
庞金凝视着她，突然摸了摸她的头。
“对啊，我吓你的。”他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笑意。
然后他顺势坐了下来，背靠在护栏上。
方小唯刚刚心跳到了嗓子眼，一惊一乍之下，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也直接坐在了地上，一只手穿过了栏杆，抓住了庞金的手。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依旧是熟悉的温度。
庞金怔了一下，反握住了方小唯的手：“你还记得，换座位的时候，我原本说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我当然记得。”方小唯无精打采地说，随即她神色一变。
“难道……”方小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当时你的意思是？！”
“我要你帮的，就是当我站在栏杆外的时候，请你轻轻推我一下。”庞金平静地直视她。
“我很懦弱吧，连结束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下定决心。”他自嘲地笑了笑。
“小航？”庞金愣住了。
毫无预兆的，眼前的女孩流下了一滴眼泪。
然后一颗又一颗，泪水源源不断地从她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睛滑落。
“你别哭，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吓你了。其实我早就打消了这个主意了。”庞金慌了，他想用手去擦她的眼泪，可是女孩却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
“你过来。”她赌气地说，声音满是浓浓的鼻音。
“好，我马上过来。”
等庞金从栏杆翻出来，方小唯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了他。
庞金双手慢慢张开，回抱住了她颤抖的身体。
过了好一会儿，方小唯松开他，轻轻抽噎着。庞金笨拙地擦了擦她的眼泪。
“刚刚那句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方小唯喃喃说道。
“以前我一直希望我的灵魂可以脱离掉这具身体，这样永远沉睡下去。睡着了，就不要再醒过来。”庞金认真地看着她，继续说道，“那样，我一定不会难受，也不会痛苦了。”
“那你现在还这么想吗？”她追问。
“是你，”庞金伸手，小心翼翼地抚摸方小唯的脸，“你改变了我，我已经放弃了。”
“完全放弃了吗？”她固执地问。
“是的，我保证。”庞金坚定地说。
“我要被你吓死了。”方小唯扭过头，不想看到庞金的脸。
“真的对不起。”他的视线却追逐着她，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方小唯在庞金那浅浅的笑容里，捕捉到些许忧伤的影子。
“你有养过热带鱼吗？”庞金问。
“没有。”方小唯摇了摇头。
“我小时候饲养过。当我一出现在鱼缸附近，那些色彩缤纷的热带鱼就会纷纷围上来，好像知道我才是他们的主人。再后来，有一只雌鱼怀孕了。”庞金慢慢沉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我很高兴，每天写观察日记，一天天记录，拍照，看着那条鱼的肚子越来越大。再后来有一天放学，我兴冲冲地跑回家，发现雌鱼已经生了。可是鱼缸里一条小鱼都没有。我才知道，原来热带鱼是会吃自己的孩子的。”
他笑了笑：“人是不是也一样。”
方小唯霍然抬头，庞金正看着她。
“我恨他。”他低声说道。
“他很强大。但我一定，一定要坚持到能够带妈妈离开他。”庞金似乎在对方小唯说话，又仿佛自言自语。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方小唯轻声说。
“我今天不想回家，就想待在学校这里，你愿意陪我吗？”犹豫了半天，他终于问出这句话。
“不回去？为什么？”她疑惑。
“我妈叫我不要回去，我爸他……”他欲言又止。他抬头看着天空，脸上没有表情。
方小唯沉默了，她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我陪你。待会我发信息和家人说一下要在朋友家借宿。”方小唯没有迟疑。
“我真自私。抱歉，这么晚把你找过来。可是我今天只想看到你。”他声音低柔。
在清澈的夜空下，他仿佛一株脆弱的，独自生存的植物。
“没事。我还没有过在学校过夜呢。”方小唯的眼睛又突然亮了起来。
庞金哑然失笑。
这女孩刚在还在哭，现在又一脸兴奋，简直孩子气。
然而这个兴奋没有持续多久，她就困了，头一点，一点往下掉。庞金挪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任由她沉沉地睡去。
庞金一直看着她，可能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神情有多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