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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瑟瑟想起前世的一切, 痛意控制不住地上涌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污名杀人,甚至比真刀真枪更加杀人不见血,更加残忍。

她气极反笑,唇角略弯, 唇边梨涡甜蜜,说出的话却一点儿也不甜蜜“夫人这是说自己还是说县主呢为了自己的龌龊心思推人下水,可不就是黑心烂肚肠,心狠手辣吗”

孔氏气得跳了起来“好个信口雌黄,牙尖嘴利的臭丫头,你说萦儿推你下水, 有什么证据”心中却越发看不上瑟瑟这小丫头说话都软绵绵的,想学别人逞口舌之利, 还翻不出什么新鲜词来。

这是仗着荷包被要回,开始抵赖了

瑟瑟唇边梨涡更深, 眼中却无半分笑意“真不巧, 我还真有证据, 夫人想不想看一看”

孔氏断然道“这不可能”

她是昨儿一早得到消息的, 心急火燎地赶到别院,问了陈萦身边服侍的, 才知道,陈萦那天晚上先是挨了三鞭子,等到回去打开荷包一看, 里面放着三颗松子糖,当即大叫一声,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孔氏过去看她时,陈萦兀自起不来床,话也没力气说,看着孔氏直流泪。

十月怀胎的女儿娇养到大,何曾吃过这种亏孔氏当即怒火中烧,不过是个小小的宣抚使之女,居然敢这么对朝廷敕封的县主

她照看了女儿一夜,听着女儿睡梦中痛苦的呻吟,越发愤怒。今天一早,就叫上小儿子,从别院出发,到燕家兴师问罪来了。

她原没把燕家放在眼里,想得简单,带人打上门,绑着人直接去给女儿磕头赔罪,也用鞭子抽一顿,好出了一口恶气。燕家却不识相,那就休怪她狠心了。

横竖荷包已经要了回来,当初在场的人也没人敢和郡王府作对,她就把这案翻了,治燕家这臭丫头一个污蔑殴打县主之罪,看她会不会哭着来求自己。

这会儿听瑟瑟说还有证据,她想也不想地就反驳了。若有别的证据,陈萦不会不说。

瑟瑟笑吟吟地看着她,并不驳她。

孔氏目光与她对上,渐渐惊疑不定莫非她真有别的证据不会啊荷包要回来了,当初在场的人自己也都敲打过,没人会为她作证。除非她能找到当初抱朴草堂的那两个下人。

但怎么可能抱朴草堂的那位是何等人也,要不是燕家这臭丫头运气好,连见都不可能有机会见到他。何况,以那位的脾性,怎么会管这等女人家的闲事

就算有万一,她也完全可以推说是臭丫头偷了萦儿的荷包,拿闺阁之物外流威胁萦儿,萦儿为了名声,被逼得承认了下来,其实根本没有推对方下水的事。

没错,就是这样当初萦儿推人下水,根本没人看到,就算臭丫头有所谓的证据,她们也可以咬死不认。

孔氏想着,胆气顿壮,冷笑道“没做过就没做过,我倒不信你还能编造出证据来。”

这可真够无耻的啊瑟瑟目光缓缓扫过对面,孔氏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倒是陈丰不敢对上她,移开了目光。

她问“若我拿出证据,淮安郡王府管不管还是会包庇县主,欺压民女”

孔氏目光闪了闪。

瑟瑟笑了“夫人不敢说吗看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孔氏被她一激,顿时怒了“若萦儿真的做了错事,我让她向你磕头赔罪,送入寺庙,以赎此罪如何”她想到受了鞭伤,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女儿,心中恨透了瑟瑟,又逼问一句,“若证明是你冤枉了萦儿,又当如何”

瑟瑟道“自然是随你处置。”

孔氏就等着她这一句,咬牙切齿地道“好,记得你说的话。到时我要还你十鞭,让你为萦儿当牛做马。”

瑟瑟笑了笑,也不废话,回头对周老太君和燕行等人行礼道“祖母,伯父,萧大人恰好在我们府上做客,请你们派一人,请他的随从过来做个见证。”

孔氏冷笑“在你们府上做客,自然是帮着你们的,还能来做见证何况一个随从能做什么证”

瑟瑟道“别人不可以,他的随从却可以。”

孔氏不信。

瑟瑟挑眉“夫人就不问问是哪个萧大人吗”

“哪个萧大人”孔氏想到了一人,又觉得绝无可能,嗤笑道,“你总不能把指挥使大人请来”

瑟瑟道“夫人既这么说,那是觉得萧大人有这个资格做见证了”萧思睿在朝中任职殿前司指挥,孔氏说的指挥使大人正是他。

孔氏闻言心里一突不会那位从来独来独往,不和大臣结交,也就是皇后娘娘家资助了他,有些情分,他怎么可能到燕家来做客

萧思睿已经将燕家除了内院都走了一圈。三进的宅子委实不大,看着也有些陈旧了,却极有生活气息。朝阳的空地上晾着衣物,没有花园,却有一个不大的菜园子,角落里搭了个鸡窝,母鸡咯咯叫着,还有一只大黄狗趴在屋檐的阴影下打盹。

倒有点像农家的模样。

萧思睿忽然开口问归箭“这样的人家,像是二十贯都拿不出的吗”

萧思睿只有在很小的时候受过一段时间的穷。他父母亡故后,给他留下偌大的家产,却被族人强占。可很快,由于他出众的资质,被萧皇后的父亲看中,非但夺回了家产,更是重点栽培,精心供养。等到他入了军中,屡立奇功,不说别的生财之道,光是朝廷的赏赐就吃用不尽。

他实在无法想象,燕二郎也算是官家子弟,竟连区区二十贯都还不起。

二十贯,他随便请人吃顿饭都不止这个数居然还要瑟瑟动用自己给她的见面礼来还。

归箭迟疑道“燕家公账上应该是拿得出的,只是几位郎君与小娘子私下则未必拿得出这么多了。”

萧思睿问“二十贯很多吗”

归箭不知该怎么答他,这钱对这位来说当然不多,可对普通人家来说,已经是够一年的生活费用了。

他想了想,抓了一个路过的燕家仆妇问“二十贯钱,对贵府小娘子来说是多还是少”

那仆妇答道“两个小娘子一个月的月钱也才一贯,二十贯自然是多的。”

一贯钱萧思睿愕然,竟是如此清苦吗

先前堵在心口的那块石头似乎又回来了,萧思睿负手而立,沉默许久,忽地开口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给人送钱”

他并是不想对她好,认她做外甥女也是让自己斩断妄念,没有别的意思。然而既然听到的这一切让他心里不舒服,那就把让他不舒服的源头解决掉。横竖银钱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数目。

归箭呆了呆“以您的身份,想给谁钱只管赏赐便是。”

是吗萧思睿想了下,直觉有些不妥“送十万贯钱,也只管赏赐吗”以她从前的脾气,会直接把银钱扔他脸上现在她年纪小,脾气就算软了些,大概也不会高兴。

归箭愣住,开始结巴起来“十、十万贯”

萧思睿迟疑“是不是少了些”前世,他给她一年的脂粉钱都不止这个数了。

归箭咽了口口水,总算反应过来他要给谁送钱了,忙劝道“这么多,给小娘子做嫁妆都够了,只怕会惹来非议。”

嫁妆她嫁给陈括的嫁妆吗萧思睿倒没想到这一层,心上蓦地蒙上了一层阴霾,目光冷下。正在这时,燕行匆匆走来,向他行一礼道“大人,不知大人光临寒舍,有失迎迓,还请恕罪。”

孔氏等在座位上,心中忐忑不安。

一炷香后,脚步声终于从外传来。孔氏目光落到燕行陪同而来的人身上,霍地站了起来,脸色发白。

来者身材高大,容貌俊美,宛若雕刻而成的年轻面容上,浓眉锋利,目光慑人,纵然穿着最普通不过的灰布道袍,却依旧掩不住透骨而出的威严与矜贵。

萧思睿,竟然真的是他绝不可能出现的人竟然真的出现在了燕家

“萧大人”孔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嘴唇嚅嚅,气焰全无。

萧思睿正眼也不看孔氏一下,吩咐归箭,“表姑娘既要你做证,你便去。”

孔氏结巴道“表,表姑娘”周老太君和范氏一直忙着应付孔氏,也还不知道这事,闻言也是目瞪口呆。

萧思睿对瑟瑟扬了扬下巴,神情冷淡“不叫人”

瑟瑟敏锐地察觉他似乎又不高兴了,心里犯起了嘀咕。

她自知自己前世得罪他得罪得狠,今世他虽然不知实情,放过了她,料也芥蒂难消,并不敢奢求他帮忙。因此她先前一声未提,却没想到他竟会主动前来,来了却又是这样一副脸色。

可不管如何,他肯来,她总是感激的。燕家势孤,若没有他在,她纵然可以借着荷包中那物拿捏住孔氏,总不免后患。

她心下感动,眉眼弯弯,配合地叫了声“睿舅舅。”

这样乖顺柔软,倒叫萧思睿一腔郁意无处发泄,心中越发烦躁。他眼皮跳了下,点点头,径直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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