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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番闭番外Ⅶ

量过体温, 吃下药,苏舟睡了。

奥古斯特安静地坐在床边,仔细地巡视着苏舟的眉眼, 像是很久都不曾见过。

在皱眉。

即使在躺下的那一刻平如海面, 却在意识沉睡的现在变得眉峰起伏。

奥古斯特伸出手,本能地想要抚平这蹙起的眉间, 却在即将切实地碰触到苏舟额头的前一刻,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是怕吵醒他吗奥古斯特这样想, 顿了顿,还是轻轻地将生茧的指腹落在了苏舟的眉眼上方。

他抚平了那些黑色的山峰。

但是,在奥古斯特收手不久后,床上的人又发出几声哼哼唧唧的闷哼, 随即,那消失没多久的眉峰便接着又升了起来。

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伸出手, 再来。

抚平了, 收手。

又起了, 伸手。

奥古斯特又试了两次,却发现睡梦中的苏舟始终在皱着眉,他如何能命令一个在沉睡中的人“你不要皱眉”呢奥古斯特管不了, 也毫无办法, 这种状况完全失控的感觉对奥古斯特来说很罕见, 最重要的是, 对于引起这一切的源头, 他根本就是毫无思绪。

而这其实和奥古斯特在最初的设想不太一样,当尤利安在近两个月前向他求助的时候,他并没有真的认为苏舟会出什么问题这可是那个苏舟,那个中国苏, 在十六岁时便横空出世,初次参赛便一举夺得了英格兰公开赛的冠军,并一手引导了让影响持续至今的中国乒坛改革的神奇小子,他的身上的确有着属于十六岁少年的意气风发和幽默调皮,但是那种远超同龄人的眼界与大局观、以及那种让众多成年人也自愧不如的抗压能力哪怕是现在的安德烈、甚至是尤利安又有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小问题,奥古斯特也不过是在诧异之后便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如果把这个人换成苏舟

奥古斯特想,他本来只是觉得尤利安有些担心过度,而苏舟不过是终于到了属于他一个人的怠倦期或早或晚,或长或短,任何一个领域的职业运动员,大多都会迎来那完全没有先兆又叫人无可奈何的怠倦期但是,在和苏舟同居了三周之后,奥古斯特便将“怠倦期”这个词完全扔出了脑外,因为没有任何一名球员的怠倦期是苏舟这样子的。

怠倦期是什么

如果不是苏舟在过去的那些里都实在是太让人放心了如果不是这样,奥古斯特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正常的怠倦期是突如其来的手感不顺,是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却突然感觉怎么打球就怎么没有,熟悉的打法变得僵硬,熟悉的球拍也变得陌生,怎么打球就怎么别扭而苏舟呢这小子在球场上的表现反而更像是迎来了爆发期。如今的这个年代,已经不再是那个由奥古斯特沃尔夫一人称霸乒坛、由世界第一先生与世界第二先生进行乒坛二人转的年代了,这是一个群雄并起、百花齐放的奇迹年代,在这样的时代里,苏舟在近期的三连冠成就堪称瞩目,并且拿下冠军的大比分也极为强势,以碾压的势态为中国捧回了金牌

西班牙站总决赛,大比分苏舟41罗德里格斯雷耶斯。

德国站总决赛,大比分苏舟40尤利安阿茨特。

英格兰站总决赛,大比分苏舟40牧锐。

按照以往的哪怕胜利,也是42的大比分居多的数据比例来看,苏舟在近期的状态简直好到爆炸,直接打出了新一代的世界第一先生的气场。

而就是在这样的场上好到爆炸的状态之下,场外的苏舟却

为什么这么不开心,为什么这么累呢。

最终,奥古斯特放弃了较劲,他撤回了手,皱着眉就皱着眉吧,他只能选择放弃。在确定苏舟熟睡之后,奥古斯特起身离开,他轻轻带上了门,又走回到客厅中。

客厅正对着的餐厅里,他的意大利友人,灰发灰眸的安吉洛比安奇仍然坐在那里。

这种时候,就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很有用了。

疲惫是可以传染的,尤其是当你的同居人正处在一种明明不健康却表现的自己很健康的亚健康的状态下,持续近两月的疲惫感与或许可以解决问题的期待感交织成片,太过复杂的内心情绪,让奥古斯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叹息,蔚蓝色的幕布落下阴霾,阴霾下又有依稀的冰蓝光点,他快步走了过去,拉开了正对着安吉洛的那把木椅,面对面地坐了下去。

“所以,”奥古斯特开门见山,将某几个单词的音咬的很重,“我的朋友,你确实已经发现了什么。”

“是发现了点东西,”安吉洛没有隐瞒的意思,他懒懒地托着脸,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水杯,与奥古斯特的轻微疲态相比,他依旧是那副“我开心管你们去死”的自在样子,“怎么说呢出乎意料啊,奥古斯特,太出乎意料了,这个中国小鬼,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总是能这么的给人惊喜。”

这话听起来可算不上好,能让安吉洛比安奇感到意外、又特地加了“负面”这个词的事情,这当然算不上好。

“所以,”奥古斯特敲了敲桌子催促道,“安吉洛,你能告诉我什么吗”

言下之意,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但是安吉洛拒绝了。

“不,奥古斯特,这次的事情不太一样我的确发现了什么,那简直太明显了,虽然我同样可以理解你们为什么都无法发现,但是这与我仍然想嘲笑你们的愚蠢并不冲突奥古斯特,对于那个中国小鬼的事情,我知道了那些你们也应该能发现的事情,”安吉洛将这几个词念地很重,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而这些你们理应能发现的、浮于表面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你们。”

“不让我们知道,才是对他最好的结果”

安吉洛耸了下肩,哼笑一声以做默认。

“好,我相信你的判断。”奥古斯特很冷静,将这件事跳了过去,并且精准地抓到了字眼,“那么,那些不浮于表面的事情呢”

这可就戳到痛点了,那抹嘲讽意味满点的笑也挂不住了,安吉洛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不愉快的意味浮现在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

是的,安吉洛的确很不愉快,他从来都是个自负的人,因为他有着自负的资本,可是

可是,这个中国小鬼从来都是这么的麻烦。

“我不知道,”安吉洛直截了当地表示,变相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不是由于我对那个中国小子的过去一无所知好吧,就是一无所知我能判断出,他现在的状态,是那些浮于表面的事情。”

也就是他确定了苏舟不想打球、且想要远离乒乓球以及与乒乓球有关的一切,但是

“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才滋生出了那些浮于表面的事情我没发现根源,奥古,就那个小鬼而言,这根本就不合理。”

换句话说,导致这个中国小鬼滋生出“不想打球”的那个原因,那个根源安吉洛对此没有丝毫的头绪,一无所知。

这让向来堪称无所不知的安吉洛感到了被玷污一般的恼火。

他颇为恼怒地想,哪怕是萨缪尔呢哪怕是那个把心思埋得极深的萨缪尔白兰地,在他的面前还不是一只如同没穿衣服的小雏鸡,但是你个中国苏呢你个苏舟怎么就这么能耐呢。

奥古斯特提议了一下“你觉得有必要告诉更多人吗”

“比如”

“清凡陈、他的父母、贺铮也许,再加上中国队的队长谭泽”

安吉洛露出了不耐的表情“现在都有谁知道了”

“明确知道的只有我、你”奥古斯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牧锐,只有我们三个,知道的最多的是你,我和牧锐是确定苏舟的确有什么问题还在瞒着我们。其他人则只是怀疑,尤利安、罗德里格斯、谭泽都只是怀疑还有安德烈,他可以忽略不计。”

嗤,那个英国人,当然是忽略不计。

安吉洛换了个姿势,右臂撑桌,单手托住了脸。

“奥古斯特。”

“嗯”

“你可不是这么被动的人,”安吉洛突然来了兴致,半眯起那双浅灰色的眼,饶有趣味地盯紧了自己的德国好友,“这么频繁地问我问题、先是经过我的确认再去思考这样好吗这一点也不像你。”

“因为你比我更擅长这个,”奥古斯特神色自若,“就像苏舟曾经帮助了尤利安,你曾经帮助了萨缪尔我擅长的事情很多,但是这种细腻的事情,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

“哦,也是,”这个回答就很无趣也很正常了,安吉洛一下子就没了兴趣,“如果你擅长这种事情,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估计就要被外界的舆论压垮了至少,绝对不会毫无反应,呈现出那种完全就是在状况外的态度。让我想想,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的教练和队长都担心你会出问题,所以才特地给你放个假,而你却完全不把他们当一回事你的确不擅长、不,你完全就不会考虑这方面的事情。”

说着说着,安吉洛就又笑了起来。

他像是忽然就很开心“我的评价依旧不变,奥古斯特,你果然是个怪物,就这一点上,从过去到现在,乃至是更遥远的未来,你始终都不会有一丝改变。”

兴致勃勃地评论完了,奥古斯特的态度却一如谈话之前,已经退役的世界第一先生甚至还体贴地倾了倾身,示意你有话还可以继续。

这就很无趣了。

然后安吉洛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等会。”

“什么”

安吉洛盯“中国小鬼和你家的那个就算了,我和萨缪尔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这个啊,奥古斯特友好地笑了下“毕竟萨缪尔是现在的意大利总教头,我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

安吉洛指指点点“可是你又不是德国乒乓球队的教练,你不过是个闲得发慌的业余解说。”

“可是我的朋友很多,”奥古斯特认真解释,“不巧,那次你们意大利的电视台,想找你牵线一档带有娱乐性质的乒乓球节目,而我的经纪人已经替我回绝掉了,但是他们不想放弃,于是他们想到了你,可是他们又找不到你,所以只能找萨缪尔,而萨缪尔又找到了我”

好的,于是你们也成了能直接回忆往事聊聊过去的朋友。

安吉洛又有点不高兴了,他想,那个中国小鬼叫奥古斯特daddy也是有点道理的,虽然一个是真的热情,一个是假的热情,但总归都是乒坛交际草没错了。

然后他们回归正题。

“没必要告诉更多人,”安吉洛下了决定,“怀疑着的那些人就让他们继续怀疑着,我们帮不了他,在我们真的知道所谓的根源之前奥古,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要做任何事情。”

“什么也不做”

“是的,什么也不做。”安吉洛的口吻太过随性,像是满不在乎,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重量满满,甚至还泛着冷锋。

“他的负担已经很重了,”安吉洛说,敲着桌子,“我甚至有点担心,他会被活活压死。”

“什么能让他的负担这么重”下意识地复述了一遍,奥古斯特察觉到了不对,他微微一怔,然后略带错愕地看向依旧面色散漫的好友,“压死”奥古斯特重复了一遍,“只是形容比喻”看安吉洛的脸色,似乎不是,奥古斯特失声小会,不由放轻了声音,“这么严重”

“现在还没这么严重。”安吉洛的脸色也差了一点,他半眯起眼,看向什么也望不到的走廊拐角,就像是能穿过无形的空间,直接看到走廊深处的那间卧室。

“现在的确还没有”安吉洛放慢了语速,“但是在未来也不好说,我们现在都是他的压力源,如果不是因为让你立刻滚蛋会显得太过突兀,这栋房子里只留下我和他就足够了,我不会带给他压力,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带给我压力;你的突然离开会让他感到放松,但是也会让他多想,因为那个小鬼实在是太过擅长去照顾别人啊,真麻烦,简直比萨缪尔的那个时候还要麻烦,你们活着不累吗想这个想那个想别人想队伍,心里有事不仅要自己压着,还要对外装作完全没事想什么呢,自己开心不就完事了”

安吉洛挑挑拣拣了半天,字里字外都是“这个世上除了我都是一群活着累而不自知的蠢货”。

行吧。

经验丰富,耐心等候,直到安吉洛嘲了个痛快,奥古斯特这才耐心出声“所以,除了装作无事发生,还有什么能做的吗”

安吉洛忽然一拍桌子,有了。

“下药”

奥古斯特“”

“不好意思,”奥古斯特维持住自己的表情,“你说什么”

安吉洛越想越觉得这方法可行“把他的药换了不,退烧药留着,本来就够傻了,别再把脑子烧坏了。退烧药要吃,感冒药等症状好一些、不太严重后,就换成那些看起来是药却不是药的东西。他需要一个假期,越长越好,远离他曾经的日常。他不可能主动请假,所以你要让他病的长长久久又不伤及身体。奥古,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自己真是个天才,想出可行办法的大天使先生满足了些。

奥古斯特沉默了会,问他“那你呢”

安吉洛反问他“我不是来度假的吗”

奥古斯特顿时“”

行吧。

一如既往的理直气壮呢,自我中心的大天使先生。

苏舟开始养病了,在奥古斯特的严格监督下。

苏舟养病的时间有点长,长到苏舟要受不了了。

苏舟觉得这病真磨人,虽然咱们大天朝自古就有句老话吧,那什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是这条丝也太他妈长了吧

“我为什么还不好”穿着居家服靠在床头,苏舟气愤拍床,“多久了区区发烧理应三天退烧却用了五天,好吧,这也正常,但是感冒呢这嗓子它怎么了这鼻子它怎么了是我不爱它们了还是它们想造反了都多久了这都多久了为什么这垃圾感冒还不好还不咳咳咳咳咳不好咳咳咳咳咳铮、铮哥给我纸鼻、鼻水要流下来了咳咳咳咳”

床边,贺铮的表情也是力图板脸又绷不住,他先是给苏舟递了纸,又把保温杯里的热水和玻璃瓶中的凉水倒在一起调了调温度,见苏舟醒了醒鼻子,把纸扔进了垃圾桶,这才把水杯递了过去。

苏舟赶紧喝口水压压咳嗽,把嗓子里的那股劲压下去了,接着就开始挥手赶人了“铮哥你快点走啊,都说了多少次了,彼此生病的时候,电话问候就可以了,不要亲自来啊”

“我看你精神不错。”贺铮回避问题。

苏舟下意识道“还好,主要是发烧难受,感冒的话只是身体难受,精神上只要睡饱了就还好等等你别逃避问题,让我猜猜是谁告的密,安吉洛和舅舅不可能,谭泽我威胁他了,牧锐没你联系方式,那就是奥古斯特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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